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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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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燕山单骑到了西宁,在长官署门口对哨兵说:“请问卫队马队长在不,我姓寇,贼寇的寇。是约定好见面的。”

哨兵客气地说:“你稍等。”拿起电话大声说:“接马队,马队呀,有一姓贼寇的人找您,阿不,是姓寇,贼寇的寇,好、好。”放下电话冲吴燕山说:“先生您得等会儿,马队就来,先生你姓错了,”吴燕山一惊,哨兵接着说:“阿不是,是我称呼错了,您别见怪,您到远处等,这儿不能站人。”吴燕山笑着走开,站在远处想:“小伙子看上去蛮精神地,怎么几句话绕来绕去说不清。”

等不长时间,出来一军官同哨兵说话,哨兵朝吴燕山一指,军官快步走过来,老远就说:“寇兄别来无恙。”吴燕山迎上去向军官行一军礼,说道:“马长官吧,我是寇四水。”军官说:“知道你姓寇、贼寇的寇,更知道你是吴燕山,也姓贼寇。”说完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哈哈大笑。

吴燕山也跟着笑了笑,但笑的尴尬、苦涩。军官接着说:“没事儿,跟我进来。”

到了办公室里,马队长到杯水递给吴燕山,说道:“坐吧,住处妥当了吗?”

“报告马长官,住在东关大车店,离这儿近。”

“那就好,别叫我马长官,容易混,叫马队长就好,马家军能称为马长官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马步芳长官,他知道你就是吴燕山,我当然也知道,对外嘛,就叫寇四水好了,你喝水,马长官不便见你,请理解,长官让我安排你给侍卫队当教官,正营级,委任状随后就送来,我已安排人给你领军备。还有,你不要错怪马九旺,他向马长官推荐你就不能欺骗长官,当然他也不敢,这是军人的忠诚,听得懂不!”马队长一口气说完,吴燕山暗自心惊,“这人不含糊,年级轻轻能当上长官公署卫队队长,说话干脆利落,是个人物。”吴燕山站起来双脚一磕行礼说:“是,马队长,吴燕山,不,寇四水明白。”

“别行礼了,坐下说话,你不一定明白,不过以后你会明白。”

门外有人打报告,马队长让进来,两个士兵推门而入,把一张委任状和一套军装放在桌上,敬礼后退了出去。

马队长说:“委任状放我这儿,明天侍卫队集合出操后宣布,军装你拿着,明早天亮时到这儿找我,你暂时住外面,去吧。”

就这样,吴燕山成了长官署侍卫队的教官,第一天上任,马队长集合全部警卫让吴燕山示范拳脚,也就是想试试吴燕山的身手,结果是两人齐上没走上一个来回就被吴燕山打翻,接着拼刀,用的是马家军的战刀,结果依旧,还有一个警卫被吴三山用刀背打伤,当然是留了情面,若用刀刃,那个警卫会被拦腰砍成两断。然后是马上搏杀,马队长亲自上阵,两人各落马一次,似乎是打了个平手,两人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难得的是吴燕山让的不着痕迹,使马权心存几分感激。最后是骑射,吴燕山也名次靠前,比试持续了一个上午。

就在距操场不远处的一栋两层楼上,一间不大的办公室窗前,一个留着一字胡的军官从头至尾观看了这场比武,直到比武结束,他才转身离开,自语道:“可惜了啊。”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马长官。

罗望回城的第二天,方端文就带着新招的工人上工了。达盛昌商号门前,刘甲讲完规矩,按照名册把人分成了四拔,仓库、粮行、面粉厂、衣帽皮货各点人数不等,分别交给周吉、王积富、白俊,三个点的人领走后,刘甲叫出几个熟皮、缝纫的师傅,把留下来的几个人交给他们去带,然后对方端文说:“大舅,你做工头,对掌柜负责,得让掌柜给你专门交待。”又对方秧说:“我带你去厨房,走吧。”

罗望站在台阶上看着刘甲利索地安排这些事,暗自佩服,不亏是大户人家出身,做这类事井井有条、滴水不漏,说声:“大舅跟我来。”就往里走,方端文跟在罗望身后,边走边说:“掌柜,在这儿就别再叫大舅了,我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礼数,叫我老方就是。”刘甲从厨房出来迎面向罗望招呼一声:“姐夫,大舅,走了啊。”罗望略一停应声说:“去忙吧。”继续往前走,每到一个作坊都给大家介绍:“这是新来的方工头,今天起领料、工时、质量、门市买卖都由他负责。”然后带方端文到办公室详细说明要做的事,又叫来门市的伙计作了交待,方才让两人去门市照料生意,自己来到院子里,从刘英子手里接过儿子说:“你找四套旧衣服打包,准备两斤猪肉,肥点,五斤白面,对了,女人穿的内衣内裤什么的三套,我要用。”刘英子嘟囔一句:“要不要问一下大妈。”罗望咳嗽一声自顾逗孩子玩,没搭理刘英子,刘英子没再说话就去准备东西,罗望抬头看着刘英子背影,长过腰际的大辫子油黑发亮,随着身体扭动摆来摆去,心里有些发热,叹口气,抱着孩子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林梅英的画像前自言自语:“儿子,这是你母亲,她是因为生你才死的,儿子,你妈妈漂亮吧,可惜,我父子没有这个福份,再也见不到他了。……。”边念叨着,边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不一会儿孩子睡着了,罗望小心地换一下姿势,让孩子紧贴在胸前,起身出门,站在了廊檐下有阴凉处。

看见母亲和刘英子自后院顺着廊檐走过来,刘英子两手各拎着一个包衭,罗望知道刘英子还是告诉了母亲,俩人走近,母亲说:“英子,今天的事你做错了,望儿是一家之主,他要做的事自有道理,用不着向我们妇道人家多说,英子,他是你将来的丈夫,要信、要敬啊。”

刘英子红着脸小声说:“知道了大妈,我是怕你责怪他才给你说的。”罗望盯着刘英子看了一会才发现刘英子已不是当年从黑城子刚来时又黑又瘦的模样,出落的瓜子脸白白净净,杏眼含水,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向上弯着,因母亲的斥责低下了头,用小虎牙咬着下嘴唇,心里一阵怜惜。

这几年罗望眼里只有林梅英,根本没有在意过身边任何一个女人,今天是第一次这么专注地看刘英子,方才发现她漂亮、耐看。母亲发现罗望脸上表情变了,咳一声说:“英子去把东西绑在脚踏车上。”刘英子不言声转身离开。

母亲笑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怎么样,舍不得了吧,娘可是为你好,以后你自己去指教吧,省得我做恶人。”罗望笑了笑没再说话,把孩子递给母亲就出了街门,见刘英子吃力地往脚踏车上码放包衭,接过来几下摆弄好,用绳子绑牢,扶着车把子和颜悦色地说:“英子,进去吧,外面热。”刘英子一下高兴起来,说声:“哎,”欢快地进了门。

一整天,罗望把东西送到方秧家,又到面粉厂、粮行、皮货市场查看新工人干活的情况,每到一处都少不了叮嘱一番,回家天已黑透,厦房里收拾婚房的两个泥瓦匠、木匠还在干活,罗望走进去说:“两位师傅,灯下干活窝工费力,回吧,明天再干。”木匠停下手里的活说:“罗掌柜你来看,”拿起油灯告近隔墙的木板,往旁边一推,木板无声移开,露出一个黑洞,将灯移前,里面空洞洞的,罗望接过灯钻进去,发现是一间暗室,缩身退出来关好木板,说道:“两位师傅,此事到我这里就封口,工钱除刘甲给你们的之外,我再出一份。”木匠说:“罗掌柜放心,我们也是了卸木板时才发现有暗室,行有行规,即然收了您的封口费,我们定当守口如瓶。”“这我信,收工吧。”罗望说完就出门进了堂屋,看到桌子上摆着饭菜,刘英子抱着孩子在喂牛奶,问声:“娘呢?”刘英子还没回话,林之甫和母亲一前一后进了门,林之甫说:“吃饭吧,等你太久,菜都凉了。”罗望说:“爸你坐,我去热一下。”

母亲说:“不用了,就一碗稠饭,大热天地,伤不了人,吃完林先生还要回呢。”闲聊着吃完饭,罗望送林之甫出了街门,在办公室忙碌到子夜时分方才回到自己房间,前脚进门,后脚刘英子就跟进来,手里端着盆热水,罗望洗漱完毕,刘英子端水泼在院子里,进来关上房门,低头红着脸说:“壮儿睡了,大妈让我和你睡。”声音小的像蚊子叫,罗望这才发现炕上的被褥换成了新的,明白母亲的意思,起身拉住刘英子的手说:“过几天就圆房,回去吧,听话,”又在她脸上拍了拍,推她出了房门。

罗望早起晨练是雷打不动,次日天刚破晓,他正在舞棍,听到了门环的响声,打开一看是方秧,说声:“来的够早阿。”就继续自己招式。吃早饭时,方秧把饭给罗望端了过来,在一旁等罗望吃完,边收拾好碗筷边说:“我爹让我谢谢掌柜!”罗望这才注意到方秧换了衣服,上身是一件半新的铁锈红夹袄,下身是蓝色英单布裤子,脚上是黑平绒布鞋。衣服是林梅英生前穿过的,不大合体,也还看得过去,只是手背、脚面上满是紫黑色的垢痂,脸上和脖颈处也是黑的,浓密的头发上一层黑灰。说道:“方秧,好好干活就是,谢什么,问问你爹,你住在我家行不?许多活是工人下工后、上工前干的,来回跑费劲且误事。”又对正在吃饭的刘英子说:“你给方秧找块香胰子,让她好好洗洗。”刘英子很不情愿地把碗筷重重放在方盘里,起身进了母亲的房间,随即又出来把手里的胰子也重重地放在了方盘里说:“好好洗,洗的香香的。”罗望知道刘英子气从何来,瞪了一眼,等方秧端着方盘走后,他沉着脸厉声说:“跟我来。”说完进了自己的房间,刘英子跟着进来,轻轻关上房门,低下头捏着辫稍,叭嗒叭嗒掉眼泪。罗望心一软,轻轻把她搂过来说:“英子,记住不能摔碟子撞碗,不管心里有多大气都不能往家里的器物上使,那丫头手脚黑乎乎的,不洗干净工人们吃饭会格应,把你原来住的小屋收拾一下,让方秧住,英子,不能对女工们使小性子。”说完捧起刘英子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刘英子还在掉眼泪,但眉眼间满是幸福的笑意。低声说:“那我叫你哥行不?”罗望不置可否地说:“快去干活吧,孩子睡了,你得勤快些。”

转眼到了本月二十七日,罗望想着明天就要娶亲,对母亲说:“娘,今个天气好,我们一家人去上坟吧,怎么地也得告诉梅英一声。”母亲说:“应当的,难为你这个时候还能记得林梅英的情份,人嘛,记住亲人的好,能受用一辈子。去准备一下,日头升起来就去。”

到了坟前,刘英子把孩子递给罗望,从篮子里取出供品摆好,跪地上点燃了烧纸,母亲蹲在一旁,低声细语地絮叨着:“梅英,孩子看你来了,全家人都来了。”罗望站在两人身后注视着坟堆,又把目光从坟头移到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身上,看到刘英子油黑发亮的辫子拖到了地上,默不作声地一张一张烧纸,母亲仍在念叨:“梅英啊,壮儿可乖了,长的白胖白胖,招人疼哩,你就放心吧,望儿要娶刘英子续弦,是你爹林先生的意思,望儿年轻,身边没个女人不行是不是,你别介意啊,他心里有你呐,这个你知道……。”

罗望突然发现母亲脑后的头发一片花白,双肩在微微颤动,不由一阵心酸。母亲站起来从罗望手里接过孩子说:“你也烧些纸通说通说吧。”罗望蹲下却哑口无言,来时想了一肚子的话,此时不知道从何说起,默默地烧完纸起身从母亲怀里抱过孩子绕着坟堆转了一圈,说句:“回吧。”就自顾自地沿着来路往回走。

日头未至当午,天已热了上来,把土路照得一片蜡白。道旁的苞谷、高粱、大豆和山药地热气蒸腾着,庄稼叶片晒卷了,在逼人的暑气中耷拉下来,偶尔一阵热风吹过又归寂静,树木、庄稼像隔着水一样在气流中漂漂乎乎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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